山米把聖騎士的徽章拿在手上,在彼得面前晃啊晃,他問:「猜猜看,我為什麼有這個?」
彼得說:「不。直接告訴我。」
「啊,還是老樣子啊,你知道『不解風情』是什麼意思嗎?」山米笑著說。「你聽我說啊,說話的藝術是很重要的啦。難怪啦,除了工作以外,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出現在你身旁。這就是原因啦,哈哈!對吧?」
「我說過,別再廢話了。我是認真的。」彼得緩緩眨了一次眼睛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跟山米這種人聊自己的私人生活?他可沒這打算。他注視著山米,眼神近乎冷酷無情。他加強語氣問,「夠清楚吧?」
拜彼得的聲名狼藉所賜(當然還有加上他老闆以前的威名),通常這種眼神都會起效果,這次也不例外。對於這點,他一方面希望這招能永遠有用下去,另一方面,這種眼神會讓他被歸類為「那種人」,那種人,簡單來講,就是壞人,他不確定這對他來講是好是壞。
山米先是愣了一下,然後有點結巴的回答:「當…當然啦。我是說,我清楚啦。」不過他的結巴很快又恢復正常,話匣子大開,像甚麼都沒發生過。「你是老大嘛。好啦,聽我說,這批聖騎士到了我的店裡,十幾個人……十四個啦,我想。你在進來我店裡的時候,有看到左手邊包廂嗎?就在我吧檯的右後方,我們進來的門的右手邊啦。那有另一道精緻的木門,裡面還滿棒的,有幾張沙發座椅,還有台骨董撥音機呢!那老傢伙保養得很好,我也有幾張一級棒的爵士唱片,噢!老天啊,在裡面邊聽音樂邊喝酒可是貴族級的享受啊!也許有天你也會想跟我借那地方扮場聚會呢!那裡面我可是精心布置啊,你知道的,打造南北戰爭時期的......」山米又跑題了,直到他看到彼得的眼神,他的聲音才越變越小,「莊園風格…..總之啦!那個地方隔音不錯,很適合給人家辦個聚會,還是開個會議什麼的啦。就在上個禮拜一,有個大鬍子男跑來我的酒館喝酒,當然是來喝酒的啦,不然還能來酒館做什麼哩?不過這傢伙可沒這麼簡單啦。他坐吧檯,點了杯波本威士忌,我告訴你,我注意到這傢伙在喝酒的時候,眼睛不停晃來晃去,那種眼神就是在評估啦,這傢伙打量我的酒館啊。真要我說的話,這傢伙有點神經兮兮的。他跟我瞎聊了一下,問了我些問題。不過,我知道,最重要的是他假裝不經意問的那句:老兄,山米?嗯,聽著,你覺得魔法怎麼樣?我也假裝漫不經心告訴他:喔,老兄,你知道的,魔法毀了我上一間酒館……」
彼得在想,要山米講重點,幾乎像是在要求一條金魚爬樹。他暗自希望等山米講完還沒天黑,因為他還得回去向丹吉爾先生回報他的發現。彼得想起第一次見到山米時,他跟那時的彼得一樣,還是個小夥子。他們十多年來,合作過許多事情,情報、內幕、偽造文書、地下買賣。他不算什麼大咖,不過有些偏門的事情找他來做很合適,而彼得也幫山米擺平了許多問題。不過,他始終沒辦法習慣開口講話的山米。他一直很困惑也很難想像,到底是什麼力量能驅使一個人一開口就停不下來?
他拋開那些想法,皺起眉頭,讓心神再次回到山米的滔滔大論中,並企圖用表情來讓自己的不耐煩看起來更有影響力。
不過山米似乎一點也不引以為意,基本上是根本沒注意。彼得對此也很好奇:他為什麼,還沒因為惹惱了某個大人物而被處理掉?
「……你知道啦,我這人最會察言觀色啦!我都會順著別人的立場去跟他聊嘛,這樣也不是說我就沒自己的想法啊。將心比心啦,這樣大家都開心。這也是我身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包打聽的一點小秘訣啦,將心比心!總之呢,後來他也邀我加入這個聚會。順道一提,邀我的人,也就是問我知不知道聖騎士的這個鬍子男,他的名字叫做史提夫,好像是姓厄爾吧。他算是他們的頭頭,雖然他們是說彼此都是兄弟,沒有地位高低分別,不過話都這鬍子男在說的啦,發言人就是他。再加上我和另外七個人,這就是他們第一次聚會的成員啦。吉米、雷夫、湯姆、索利……到時候你在試試看能不能把他們記起來吧,其他人感覺上就不是很重要,你知道吧?聖騎士……哈,你一定以為他們看起來會是那個樣子,不過卻完全不是那個樣子。你看到你就知道啦!」
「等等,我以為你說他們有十四個人?」彼得皺眉問。同時,他試著理清山米混亂的敘述,這是件困難的工作,尤其他又不小心因為恍神而漏聽了一段。
「對啊,十四個人『左右』,我也不確定他們有沒有更多人啦。第一次聚會的時候,來的就那八個人。後來還有幾次,最近一次是前天的晚上。幾次聚會都有另外幾個新來的,人數有在增加啦。不過,一次來的差不多都八個人左右,我那裡容不下那麼多人嘛,而且他們多數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啦。你會發現,所謂的這些聖騎士啊,其實根本就只是一般的死老百姓啦。就聚在一起義憤填膺地,啷嚷要那些搞魔法的付出代價啦。雖然他們已經把我當作自己人了,但我也不是每次都有參加啦,我還是得照顧我的生意嘛。不過啊,前天那次,氣氛不太一樣啦,感覺他們認真的想做點大事了。史提夫在最後跟大家說,這幾天他有些想法,大家都在問是什麼,我也問啦,不過史提夫打死就是不說,他說要等他想清楚再跟我們說。所以啦,肯定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啦。」他突然閉嘴,沉思了一下。「你瞧,你不覺得人生真的很古怪嘛?他們前幾天才在吵著要獵殺女巫,把用巫術的傢伙都串上火刑台,然後今天,你就跑來問我這件事。要我說啊,巧合肯定不只是巧合這麼簡單啦,搞不好上帝真的都計畫好了勒?」
「巧合。」彼得聳聳肩隨口說,對上帝的計畫不語置評。「他們下次聚會在什麼時候?」
「兩天後,也就是禮拜五,晚上準時七點。其實也不用太準時啦,他們老是遲到。我還記得上上次啊,那個湯…….」
彼得打斷他:「你能讓我參與他們的這個…小聚會嗎?」
「讓我好好想想。」山米裝出在思考的樣子,接著裝出惋惜又喪氣的臉。「啊,也許可以……」他氣惱地甩甩手。「嗯,不過又好像不行。這會讓我很為難的,你知道啦?我必須跟你確定一下,你欠我一個人情?一個大大的人情?一個大到可以做幾乎任何事的人情?」
「不,抱歉,有多大得看我能收到多少成效。」彼得耐住性子告訴他。「不過,對的,我會幫你些什麼的。拜託,講重點,好嗎?」
「嘿,我只是開開玩笑嘛,一點小小的奉承,你的人情很好用的啦。總之,你說的算。你會知道這是個大人情的,你到時就會知道的,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啦。」山米拉開大大的笑容,「我會跟史提夫聊聊你的。」
「然後他就會讓我參與他的聚會,還有他可能在籌備的大計畫?」
山米挑挑眉反問:「你有沒有『魔法創傷症』?」
「我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。」
「你當然有,我們都是受魔法迫害的難民嘛,照他們的話來講就是這樣。我們這些反對異端的人就是得站在一起啊,都在同一艘船上啦。你只要告訴他,你也被魔法怎樣怎樣的了,扯點有的沒的。這應該很簡單啦,」山米比了比彼得的臉。「你只要指指你臉上哪條疤是被魔法搞出來的就好啦!反正啊,我會先幫你跟史提夫說一聲的。其實這滿像某種病友會吧,『獻身良善者之盾』,哈哈。」
「你確定他們會讓一個不知道來歷的人加入?」
「不是來歷不明嘛,只是個還不熟的新丁啊,四海一家親啦。到時我會讓你拿上我的徽章,代替我出場的,你就放心走進去聽聽他們有甚麼屁要放吧。別擔心,沒問題的。到時你就知道這個忙我幫你幫得多大啦。」山米露出他一貫的白痴笑容。
雖然看起來機會不大,各方面來說都是,但起碼算個起頭了。彼得朝山米點點頭說:「我也沒其他選擇。到時我們就知道了,對吧?看你安排了。」
「當然啦,包在我身上,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了?」
「實話?山米,光是想到要聽你講話就夠讓我失望的了。」
「哇,真傷人啊,老兄!哈。總之,放心啦,我會再跟你聯絡的。給自己放個一天假,等我好消息就對啦。就這樣說定啦,聖騎士大人?哈哈,很多小男孩的夢想啊這頭銜。」山米朝他伸出手,期待地看著他。
彼得沒回握,只是點了一下頭。他告訴山米:「我會等著看的。」
「好吧,酷,不握手,真漢子是不握手的啦。」山米挑起一邊眉毛,把手縮了回去。「你應該還想多知道點別的事吧?要不要到前面再喝幾杯啊,來杯香檳慶祝我們再次合作,你說怎樣?」
「不了,我得走了。你知道怎麼聯絡我吧?」彼得戴回帽子。
「呃,說到這個,你有電話嗎?」
彼得搖搖頭說:「申請電話太麻煩了。」
「可不是嘛。」很奇怪的,山米沒接著長篇大論,這讓彼得有點訝異。
彼得看了看四周,彎下身撿起一張掉在地上,被踩過的便條紙。然後拿出夾在西裝外套口袋裡的原子筆,潦草地寫下一行字。
「我的地址。」他把那張便條紙拿到山米面前。
山米點點頭收下,放進他的酒保圍裙前的口袋中,告訴彼得:「很好,很好,有消息我會馬上跟你聯絡的。再提醒一次,別擔心,我辦事你放心就對啦。」
「很高興見到你,山米。」一句每個人都越來越習慣說的謊話,他壓低帽沿向他點頭致意。接著,他不打算給山米有任何反應的時間,他邊說邊轉身離開那間堆滿紙箱的雜亂房間。「我等你消息。還有,謝謝你的可樂。」
在經過廚房時,他聽到背後山米朝他大叫:「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啦,老兄,後天見啦,包在我身上就對了!記得幫我跟丹吉爾先生問好啊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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