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嚥下食物,但它毫無真實感,你猜那團混亂在你咀嚼之前就已是一團稀爛,它給不了你任何養分。
你呼吸,吸入無止盡的空虛,空洞的鼻息聲不曾出現,你甚至忘了自己是否曾經吐氣。
你凝望,呆滯的雙眼只是無神地擺向前方,只是那樣直愣愣地放在眼窩理,也許花上一、兩天...或是一、兩年,你會記起你在看些甚麼─或是你想看到些甚麼。
你吟唱,你先是有些驚訝自己還發得出聲音(如果你還記得驚訝這種情緒),接著你想起似乎有人這麼說過「這世界始於歌唱」,但你漸漸明白,你咳出的是冰冷、不帶情感的歿世音符。
你試著笑,別鬧了,你很清楚你牽不動那些能讓你做出類似表情的肌肉,笑聲被遺忘在某個你摸不到的角落,而你現在也沒心情,也許再也不會有。
你試著哭,但你擠不出眼淚,你大概是具塗上防水層的乾屍,有時水被想像成藍色與悲傷,然而就算一場狂藍暴雨傾瀉而下,你的眼角依然乾澀。
你看,但你對眼前事物視而不見。
你聽,但你對眼前事物充耳不聞。
你伸出手,想抓住一片你仍存在的證據,但這個世界依然一點味道都沒有。
你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,很好,你至少還記得甚麼是茫然與困惑。
你猜,如果真有靈魂這種東西的話,或許它只是暫時走丟了、被拐走了、去抽根菸、夜間進修,也可能是靈魂老兄的胸口被鋸短的獵槍開了個大洞,面朝下倒在臭氣撲鼻的髒亂暗巷裡。
而人沒了靈魂這東西,就像殘枝敗葉忘記腐爛,就像舊井的水枯涸殆盡,就像空蕩公園裡無風吹過,就像擱淺的鯨魚只剩骨骸,就像團肉塊徒勞背誦詩篇,就像青鳥的爪印被泥掩蓋,就像西裝筆挺的人對著鏡子假笑。
你是行屍,你是走肉。
但別誤會了,你應該不是那些啷嚷著要吃腦子的怪胎,你沒那麼膚淺,你仍在思考。
你用來思考這些事情所殘留的一絲理智,告訴你情況很糟,非常糟。
而你放任思緒混濁而無用,因為你甚麼都感受不到。
接著,你想站起來,開始等著腳發揮它的作用。
不一會,你真的站了起來,雖然是藉由一個重心不穩、跌跌撞撞的動作。
然後,你開始向前移動。
右腳,左腳,右腳,右腳,右腳,你跌倒了。
臉朝下趴在地上的你,開始想起了一個哲學問題:
如果聲音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出現,沒有人聽到,那它還是聲音嗎?
如果其實你是跌在一坨屎中,但你並不知道那是屎,那它還是屎嗎?
好吧,那可能真的是屎。
但如果你感受不到這世界,那這世界真的存在嗎?
你聳聳肩,抖落肩上的灰燼,抖落世界的無足輕重。
存在,或不存在,對你來說,一點差別都沒有。
你拉動肌肉,再一次站了起來,比起第一次來說穩得多了。
你才發現站起身來不是甚麼難事。
真正的難題是,為何走?往哪走?
你身上沒有硬幣,附近也沒有甚麼老先知。
你向前走了一步,其實你並不知道這算不算向前,不過你不在乎。
右腳,左腳,右腳,左腳,右腳......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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